4、林场,古怪
4、林场,古怪 (第1/2页)当卡车赶着暮色驶入大兴安岭的腹地,练幽明整个人也彻底平静了下来。
沿途除了望不到头的莽莽雪林,便只剩下连绵起伏的巍巍大山。茂密的原始丛林大部分还都是未开发的样子,多有野兽出没的痕迹。
“进了这山里头可千万要听林场的安排,晚上尽量别出门。”司机师傅是个十分健谈的人,嘴里衔着半截香烟,一面说着话,一面还能吐出烟来,“尤其是冬天,不光人饿,山里的野兽畜生也饿,保不准出门撒泡尿的功夫就被叼走了。”
练幽明点头。
他听自家老爹说起过,当年援助北大荒,在这片广袤无垠的黑土地上,几乎浸透了老一辈的血和泪。正因为有这些人不畏艰辛,艰苦奋斗,方才开辟出了这片肥沃的土壤。
终于,赶在天黑前的最后一刻,卡车到了塔河。
练幽明冲着司机十分感激地道了声谢,才快步冲着知青点赶去。
这会儿刚下过一场大雪,天黑的早,街面上也都冷清。练幽明借着四面的灯火,顶着呼啸的寒风,在暮色里转悠了一会儿,找到了地方。
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被冻僵了。
等敲响了紧闭的门,就听屋内响起来一个脚步声。
“嘎吱”一声,只等知青点的木门被拉开,一团温暖的热浪霎时迎面扑来。
练幽明霎时就觉得自己像是沐浴在了春风里。
没等开口,一件十分暖和的大衣便罩了过来,裹着他的身子。
“你小子,我都等你半天了。你爹妈打电话说你要到这边插队,我估摸着时间应该就是今天啊,结果别人都到了,就是没瞧见你的影子。”
说话的是个中年女人,穿着件栗色高领毛衣,肚子微微隆起,留着一条长长的辫子,身后还烧着一炉通红的碳火,上面正烤着土豆和栗子。
练幽明见到这人也是一怔,“沈姨?你咋来了?”
中年女人哈哈一笑,“没想到吧。你沈姨我现在可是知青办主任,不然凭你妈那性子能放心让你过来?哎呀,快进来说。”
练幽明被拉着进了屋,凑着炉火坐下。
这人名叫沈青红,倒不是他父母的战友,但这人的丈夫却是他爹的生死兄弟,战场上挡过子弹的那种。两家人虽说隔得很远,但关系从未淡过,逢年过节都得寄些自家的东西,亲近的不行。
而且这位还是书香门第,早年间从上海过来援助北大荒,然后便定居在了这边。
沈青红像是等了许久,打了一盆热水,又倒了一碗红糖水,“冻坏了吧,赶紧洗洗。”
“沈姨,你别动,我自己来。”
练幽明眼皮一跳,可不敢劳烦这位长辈,真要被他爹妈知道,那得是一顿毒打。而且看沈姨的肚子,分明有了身孕,他就更得上心了。
等他把脸上的风尘洗干净,才听沈姨笑问道:“你这孩子怎么来的这么晚?”
练幽明苦笑一声,“我在哈市下车了,还是搭着卡车过来的。”
沈青红没好气地笑骂道:“让你不上心,害我都担心死了。”
说话间,这人又拿出几个铝制饭盒搁在了炉子上。
“都是给你留的,赶紧吃吧,两盒猪肉大葱馅的饺子,还有一盒排骨汤,有点凉了,先热一下再吃。”
练幽明摘了帽子,露出一头利落的短发,本就硬朗的五官登时又多出几分利落和精悍。就着炉火,却见他的眉心正中原来还生有一颗不甚起眼的红痣,此刻落在通红的火光下显得格外分明,红的像是一滴血。
不同于关中人特有的髯面,练幽明浓眉斜飞,虎目似刀,面颊轮廓刚硬分明,虽略显粗粝,却散发出一种酷烈的男子气息。
“你秦叔都来好几趟了。”沈青红笑说着,手上则是拿过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,“对了,你爸没告诉你吧,你叔现在是林场的场主。”
练幽明正津津有味的吃着饺子,闻言一个激灵,“该不会就是我插队的林场吧?”
沈青红道:“不是。”
练幽明这才放下心来,“那就好。”
沈青红翻了个白眼,“就这么怕你秦叔?”
练幽明一面吃着饺子,一面含混道:“不是怕。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我叔和我爹都是一类人,真要过去,保准天天跟急行军一样拉练我。”
沈青红笑了笑,“别光吃菜,多喝点汤。”
末了,她又语重心长地道:“插队是一回事儿,但你这孩子打小就是读书的料,可别把学习落下了。等秀秀从放假回来,我让她给你捎一些资料,你在山里记得用功读书。”
练幽明“嗯”了一声,“知道了沈姨,我也是打算继续读书的。”
沈青红眉眼柔和,笑起来格外有气质,“那就好。你母亲还一直担心这事儿,等我有空就给她说说。”
就在二人闲聊的时候,门外就听一阵摩托车的轰鸣飞快逼近,然后是一个瓮声瓮气的嗓音响起,沙哑低沉,仿佛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,“人还没来吗?”
“来了,这不正聊着呢嘛。”沈青红眼露狡黠,“这孩子说得亏没去你的林场插队。”
“臭小子,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折腾你,我忙得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来用了。”
门被推开,一个穿着绒领军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,这人瞧着文质彬彬,不像个军人,倒像个文职。但半张脸冷峻,另半张脸却有着一片触目惊心的伤疤,似是烧伤,连同一颗眼睛也灰白一片,仿佛蒙上了一层白雾。
看见来人,练幽明一个哆嗦,然后腆着笑脸,“叔!”
来人独眼转动,上下打量了一番,“你到了我这里可别想有什么优待,别人能做的事情你也得跟着做,要是敢偷奸耍滑,看我不收拾你。”
练幽明欲哭无泪,没有半点迟疑,沉声道:“放心,就是挖粪沤肥我也上。”
不想男人却一扬眉,“挖粪沤肥那他娘都是女知青干的活,轮得到你?到了林场除了每月有人给你们补充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,其他的都是自给自足……”
沈姨有些看不下去了,“老秦你这是做什么,别把孩子吓到了。”
原来这人便是沈姨的丈夫,秦玉虎,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。
“这就吓到了?他是个鹌鹑啊?得了吧。我可听说这小子一个人都敢和七八个带刀的混混动手。”秦玉虎原本还板着一张脸,可说着说着又笑了,“好小子,没白长这么大个。”
拍了拍练幽明的肩膀,秦玉虎沉声道:“行了,不说废话,你今儿晚上可甭想在城里过夜。你插队的林场有些远,那些知青坐的都是马车,这会儿恐怕还在路上呢,正好我现在送送你,兴许能赶上。”
沈青红担忧道:“都这么晚了,要不让他去你那儿。”
却见练幽明三下五除二,狼吞虎咽地就把那些刚有些温热的饺子给塞进了嘴里,又把肉汤猛灌了一口,全部囫囵着送进了肚子。
“叔,走。”
“真是一窝急性子。”沈青红瞧得是哭笑不得,索性也不说什么了,只叮嘱了几句,“路上慢些,想吃啥就趁着休息过来,山珍海味姨都给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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