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、林场,古怪
4、林场,古怪 (第2/2页)说完,又转身去了后院,拎出来一堆吃的,还有一床棉被。
练幽明连忙摆手拒绝。
秦玉虎却板着脸,“都带上吧。一旦入了冬,那山里进去容易,下来可就难了,你在林场记得照顾好自己,遇事别犯浑,听组织安排。”
练幽明无奈苦笑,“叔,放心吧,我都知道。”
门外面,停着一辆军绿色的挎斗摩托车。
练幽明只把行李往上一搁,便坐了上去。
当真来的快,去的也快。
对于秦玉虎的态度,练幽明倒不觉得有什么,可能这就是老一辈人的脾性吧。尤其他父亲这一辈人,且还都是转业的军人,历经战火磨炼,趟过了尸山血海,最讨厌的就是搞特殊,把荣誉看的比命都重要。
正因为如此,越在乎,才会越要求一个人。
只是一上了车,练幽明就后悔了。
坐在挎斗里顶着冷风,差点被吹成个二傻子。
那大风刮的,简直就跟千刀万剐一样,哪怕裹着围巾,戴着口罩,照样吹得练幽明嘴歪眼斜,整张脸都麻木了。
眼见秦玉虎一个劲儿地往前冲,练幽明捂着脸上都快冻硬的围巾,如坐针毡。
秦玉虎耳力惊人,嗓门也大,一路上说个没完,“林场里的知青除了在东北安家的,基本上都已经返城了。你们这一批估计也待不了多久就得回去……”
练幽明起初还以为秦玉虎是铁血硬汉,不畏严寒,可听着听着,就听这人舌头打卷,说话都不利索了,敢情也冷啊。
只说这一追,愣是追出去十几里地,终于赶上了知青进山的队伍。
练幽明缩在挎斗里,嘴角抽搐,眉睫凝霜挂雪,口罩都冻成了冰坨子,看着那一群赶路的知青,他差点没哭出来。
这姓秦的太狠了。
他僵硬着脖子扭头看去,只见秦玉虎也是冻得嘴角直抽抽,但还板着那张脸。
“谁?”
听到动静,几个民兵走了过来,肩上还都扛着枪。
秦玉虎上前说明了原委,才把练幽明放了下去。
同练幽明一起插队的知青约莫二三十人,一个个也都冻得脸色发青,流着鼻涕,好不到哪去。
“行了,剩下的路你和他们一起走,记住,你们往后就是战友,要学会同甘共苦……等你放假的时候,我再来接你。”
撂下一句话,秦玉虎又马不停蹄的往山下赶去。
练幽明抹了把鼻涕,看着一张张陌生且又稚嫩的面孔,自觉地融入了队伍。
这会儿是进山的路,几辆驴车马车拉着不少生活物资走在前面,他们这些知青跟在后面,周围还有民兵护着。
好在后面的路程并不远。
大概是在晚上八九点钟,一群人总算到了林场。
众人前脚站稳,后脚天空就又飘起了雪花,起初还仅是扬扬撒撒,可转眼间便铺天盖地,来势极汹。
没有半点耽搁,所有人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宿舍,女的两间,男的四间。
练幽明和另外四人被分在了一起,等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赶过去,土炕早已经烧热了。
累得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,所有人倒头就睡。
……
翌日,天色初显。
宿舍里,练幽明一睁眼就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滋尿的动静。
“诶呦我去,咱就说你撒尿不能去外头撒啊,这多味儿啊?”
有人抱怨着。
“你以为我不想啊,可你瞅瞅外面那雪厚的都埋到腿肚子了……再说了,这屋里不就备着尿桶么。”
话一出口,立马有人掀了铺盖嗖的坐起,没好气地骂道:“你大爷的,那他娘是水桶,昨晚上那些民兵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?让咱们自己打水,不然就冻上了。”
“这也不能怪我啊,外头太冷了,尿都能冻成冰溜子,别到时候没尿完就给冻住了。”
“那大解咋办?”
“啥大解?哥们儿,拉屎就拉屎,装啥文化人,要不你到时候拿根棍子,真要冻上了还能敲一敲,听个响。话说,哥几个都哪儿人啊?我弟兄俩都四九城的,我叫余文,我弟叫余武。”
“上海,吴奎。”
“天津,刘大彪。”
……
听着耳边的动静,练幽明有些无奈的合上了眼睛。
等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闲扯了一通,“还有一个呢?”
见轮到自己了,练幽明应了声,“西京,练幽明。”
眼见睡不下去了,他干脆手脚利索的起了床,把被子叠好,又收拾了一下行李,然后推门走了出去。
放眼望去,灰蒙蒙的天空下,已是一片冰天雪地。
积雪厚积数尺,四面八方死寂一片。
趁着天色还没大亮,练幽明找了一把铁锹,手脚轻缓地铲起了门外的积雪。
“练大哥,求你个事儿呗?”
忽然,宿舍里头探出个脑袋,却是个身形瘦弱的青年,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,看上去细皮嫩肉的,像是个小秀才。
“怎么了?”
练幽明记得这人好像叫吴奎。
吴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:“我想去大解,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?”
“行。”
练幽明也没拒绝。其实若按年龄,他比吴奎还得小上几岁,只是生得高壮,个头一米八几,落在人堆里那就是鹤立鸡群。
吴奎闻言一喜,连忙穿好衣服从门缝里挤了出来。
看着对方瘦弱的身子骨,练幽明真害怕这人被大风给刮跑了。
只说二人朝着厕所走去,练幽明忽然就见那林场的一片空地上,有个驼背的小老头正站在雪地里练着太极,一双手慢慢悠悠的,跟推磨似的。
“这里除了咱们还有别人?”
吴奎双手揣袖,缩着脖子,顺着练幽明的视线瞧去,忍不住说道:“别管他,反正离那些人远一些就对了。”
“怎么?”练幽明有些不明所以。
吴奎却好像知道一些内幕,欲言又止地道:“你不知道啊?有些农场属laogai农场,里头的一些人保不准几十年前就来了,身份不明不白的,反正咱们就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。”
练幽明顿时恍然。
“太极拳?”
他又多看了那老头几眼。
吴奎也看了看,见老头打拳有气无力的,撇嘴道:“这练的啥功夫啊,我看打蚊子都费劲儿。”
老人须发皆白,穿着陈旧,黑袄,黑裤,黑鞋,黑袜,从头到脚一水黑,长脸秃眉,鹰鼻刀眼,竟是天生的一副凶相。
可瞧着对方双手时而虚抱,时而揽动,练幽明越看越觉奇怪。这会儿冷啊,他俩说话间嘴里呵气成霜,口鼻都溢着一股股白气,偏偏那老头就跟没有呼吸似的。
有古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