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:韩丽梅忆:养父的呵护与精英教育
第56章:韩丽梅忆:养父的呵护与精英教育 (第2/2页)长期的压抑和自律,在某个节点开始反弹。她忽然厌倦了这种被设定好的人生,厌倦了永远要做到最好,厌倦了像个精致的傀儡一样活着。
她开始“叛逆”。
不是那种激烈的、逃学打架的叛逆,而是一种更隐晦的、无声的反抗。她会在礼仪课上故意犯一些“无伤大雅”的小错,会在阅读时选择韩建国不推荐的“闲书”,会在该练琴的时候望着窗外发呆。
最严重的一次,是她拒绝了韩建国为她安排的暑期夏令营——那是一个去斯坦福大学的精英少年项目,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。
“我不想去。”她站在书房里,第一次直视着韩建国的眼睛,说出了反抗的话。
韩建国放下手中的文件,看着她。镜片后的眼神,平静得让人心慌。
“理由?”
“我累了。”她说。这是真话。她太累了,累到不想再扮演那个完美的“韩丽梅”。
书房里沉默了很久。窗外的夕阳将房间染成温暖的橙色,但空气是冰冷的。
然后,韩建国站起身,走到她面前。他没有发怒,没有训斥,只是平静地说:“好。那从明天开始,你回学校住宿,所有课程取消,零用钱减半。你想过‘不累’的生活,可以。但我的资源,只投资给值得的人。”
她愣住了。
“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。”韩建国回到书桌后,“三天后,告诉我你的决定。是继续做韩丽梅,还是做回那个无名无姓的孤儿。”
那三天,是韩丽梅人生中最难熬的三天。
她被“软禁”在自己的房间里,没有课程,没有家教,没有安排。只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。她起初觉得轻松,但很快,一种深重的恐慌攫住了她。
她走到书柜前,抽出那些她读过无数遍的书。看到扉页上韩建国写的赠言:“给丽梅,愿知识照亮你的路。”“给女儿,世界很大,你要去看看。”
她走到钢琴前,掀开琴盖。手指落在琴键上,流畅地弹出一段肖邦的夜曲——这是韩建国最喜欢的曲子,他说这曲子“优雅而克制,像极了理想中的人”。
她走到窗前,看着花园里韩建国亲手栽下的那株梅花。那年冬天,梅花开得特别好,韩建国对她说:“丽梅,你看,越是寒冷,梅花开得越精神。你要像它一样。”
三天里,她想了很久。
她想起孤儿院里永远吃不饱的饭菜,想起冬天没有暖气的寒冷,想起那些因为一点小病就夭折的孩子。她想起自己被收养那天,回头看孤儿院时那种决绝的心情。
她问自己:我真的想回去吗?回到那种毫无希望、任人摆布的生活?
答案是否定的。死也不要。
那她想要什么?想要“自由”?想要“不累”?
可是,如果没有韩建国给的一切,她所谓的“自由”,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——被贫穷、无知、无望囚禁。而“累”,是向上的代价。这个世界,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代价就得到好东西。
第三天晚上,她敲响了书房的门。
韩建国在看书,抬头看她。
“我想好了。”韩丽梅站得笔直,眼神清明,“我去斯坦福。我会做到最好。”
韩建国看了她很久,然后点了点头。“好。”
没有多余的话。但那一刻,韩丽梅知道,某种东西在她心里彻底确立了。那不是屈服,而是一种清醒的选择:她选择接受这种塑造,选择承担这种期望,选择走上这条艰难但通往高处的路。
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。是她,韩丽梅,在看清所有代价后,依然选择的路。
从那天起,她再也没有“叛逆”过。她以近乎自虐的勤奋,投入学习和训练。她不再觉得那是“被迫”,而是“自主”。她开始主动规划自己的时间,主动寻求更多的挑战,主动将自己打磨成韩建国期望的样子——不,是打磨成她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。
十七岁,她以全额奖学金考入斯坦福。送行时,韩建国在机场对她说:“丽梅,从今天起,你的路要自己走了。我教你的,只是工具。怎么用,用在何处,是你自己的事。”
她拥抱了养父——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。韩建国的身体有些僵硬,但最终,轻轻拍了拍她的背。
“别让我失望。”他说。
“不会的。”她答。
六、成年:继承与超越
斯坦福的四年,是韩丽梅真正蜕变的时期。
远离了韩建国的直接监督,她反而将那种自律发挥到了极致。她主修经济学,辅修计算机,每天学习十四小时,周末在图书馆度过。她参加商业案例比赛,加入投资社团,去硅谷的科技公司实习。
她依然孤独,但已经习惯了孤独。孤独让她清醒,让她专注,让她不被无关的情绪干扰。
大二那年,韩建国的心脏病第一次发作。她飞回南城,在医院守了三天。韩建国醒来后,对她说:“我没事。你的时间不该浪费在这里。”
她没有争辩,但也没有立刻回美国。她留在南城一周,白天去医院,晚上处理公司的一些文件——韩建国将部分不紧急的事务交给她,算是一种“实习”。
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韩建国商业帝国的核心。她看到了财报上的数字,看到了合同里的条款,看到了谈判桌上的博弈。她学得很快,比韩建国预期的还要快。
出院后,韩建国对她说:“看来,你可以早点接班了。”
她没有表现出欣喜,只是平静地问:“您希望我怎么做?”
“明年暑假,正式进公司。从副总裁助理做起。”韩建国看着她,“三年内,做到副总裁。五年内,熟悉所有核心业务。十年内,接手整个集团。”
这是一个清晰到冷酷的时间表。但韩丽梅点了点头。“好。”
她没有说“我会努力”,而是“好”。因为承诺必须实现,而努力是理所当然的。
接下来的十年,她按照这个时间表,一步不差地前进。副总裁助理,部门总监,集团副总,总裁。每一步都走得稳,走得准。她继承了韩建国的商业头脑,但手段更加锐利,眼光更加前瞻。她主导了几次大胆的并购,开拓了海外市场,将丽梅集团的市值翻了三倍。
韩建国在六十五岁那年正式退休,将集团完全交给她。退休宴上,他对所有来宾说:“我这辈子最成功的投资,不是任何一笔生意,而是我的女儿,韩丽梅。”
掌声雷动。韩丽梅站在台上,得体地微笑,致辞,感谢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一刻她心里的感受。
不是感动,不是骄傲,而是一种……复杂的释然。
她终于证明了,韩建国当年的选择没有错。她终于证明了,她值得这一切。她终于,不再是那个需要被证明“值得”的孩子,而是成为了一个可以被信赖、被托付的成年人。
退休后的韩建国搬到了瑞士的疗养院,那里空气好,适合养病。他偶尔会打来电话,问些公司的情况,但更多的是聊些闲话:花园里的花开了,最近在读什么书,疗养院新来的护士是中国人……
韩丽梅每次都会认真听,认真回答。她会定期飞去看他,带他喜欢的茶叶和书。他们的关系,从严格的“塑造者与被塑造者”,逐渐变成了某种更平等的、互相尊重的状态。
但有些东西,已经刻在骨子里,改不掉了。
比如那种极度的自律。比如对情绪的绝对控制。比如对“效率”“价值”“回报”的本能计算。比如那种与人相处的、礼貌而疏离的距离感。
韩建国塑造了她,她也成为了韩建国最成功的作品。但有时候,在深夜里,当她独自站在顶层公寓的落地窗前,俯瞰沉睡的城市时,她会想:
如果当年没有被收养,她现在会在哪里?会像那个女孩一样,在底层挣扎,为几千块钱发愁吗?
她不知道。也不愿多想。
因为人生没有如果。她选择了这条路,走到了今天,就要承担这条路上的一切:孤独,压力,永远不能松懈的警惕,以及内心深处那块永远无法填补的、关于“来处”的空洞。
七、雨声渐歇
窗外的雨,不知何时停了。
韩丽梅睁开眼,书房里安静如初。阅读灯的光晕温暖地笼罩着桌面,那张旧照片在光影中静静伫立。
她站起身,走到书柜前,取下相框。指尖轻轻抚过玻璃表面,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照片里的韩建国还很年轻,眼神温和。照片里的她,还是个拘谨的小女孩,对未来一无所知,只是本能地抓住那根救命的绳索。
二十多年过去了。绳索变成了阶梯,她爬到了高处。但有些东西,从未改变。
比如那种深入骨髓的、对“跌落”的恐惧。比如那种必须不断证明自己“值得”的驱动。比如那种与人群格格不入的疏离感。
她将相框放回原处,转身走回办公桌。
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,重新洒进办公室,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。城市恢复了生机,远处的车流开始移动,玻璃幕墙反射着金色的光芒。
韩丽梅坐回椅子,重新拿起笔,打开下一份文件。
她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、专注、无懈可击。仿佛刚才那段漫长的回忆,只是一次短暂的走神,不曾在她心中激起任何涟漪。
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有些东西,已经被触动了。
那个透过玻璃看到的愁容,那个咬嘴唇的小动作,那个在重压下沉默承受的女孩……在记忆的映照下,忽然有了一种不同的意味。
她拿起内线电话:“林薇,把张艳红的完整背景资料,再发我一份。包括她家庭最近的经济状况。”
“好的,韩总。马上发您。”
挂断电话,她望向窗外。阳光灿烂,城市辉煌。
而她的目光,却似乎穿透了这灿烂与辉煌,看到了某些更深、更暗、更真实的东西。
那些东西,关于血脉,关于命运,关于两个在截然不同的轨道上运行、却因为某种奇特的引力而短暂交汇的人生。
雨停了,但有些雨,下在心里,从未停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