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:入城
第42章:入城 (第1/2页)三月初二,子时三刻,汴京朝阳门外。
夜黑得压人,风裹着河泥的腥气刮过,城头火把被扯得忽明忽暗,光影在城墙上晃出细碎的斑驳。护城河对岸的野地里,林冲按刀而立,身后是五千玄甲精骑——马蹄裹着厚布,人人衔枚,只有铁甲偶尔蹭出的轻响,是暗夜里唯一的活气,像巨兽伏在草丛里的喘息。
“将军,”副将压低声音凑过来,马缰攥得发白,“城里还没动静。”
“等。”林冲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,顺着夜风刮过来。
按太子妃密信约定,子时三刻,朝阳门内应举火为号,而后开门放行。可此刻城头只有例行巡哨的火光,静得让人心里发毛。
时间一寸寸磨着,每一秒都像浸在冷水里。
就在副将忍不住要再开口时——
城头突然传来“当啷”一声兵刃相撞,跟着便是一声憋在喉咙里的惨叫,转瞬就被夜风咽了回去。下一瞬,一支火把被高高举起,在空中急促地划了三个圈。
“信号!”副将猛地攥紧马缰,精神一振,声调都亮了些。
朝阳门的城门轴发出刺耳的“吱呀”声,像老骨头被生生掰开,缓缓裂开一道缝。缝隙里探半个身子,是个宦官打扮的人,青灰色的袍角沾着泥,手里提盏气死风灯,朝着这边拼命摇晃,灯影在地上晃得慌乱。
林冲没动。
他眯起眼,盯着那扇越开越大的城门,还有门后影影绰绰的人影。太过顺遂了,顺得像个圈套。
“将军,进不进?”副将急声问,语气里带着按捺不住的焦躁。
林冲沉默片刻,忽然抬声道:“传令前军三百骑,先行入城探路。其余人原地待命,弓弩上弦,随时戒备。”
“将军,这……”
“执行。”
三百轻骑踩着吊桥的吱呀声,像箭一样飞进城门。片刻后,城内传来马蹄声和隐约的呼喊,却没有大规模厮杀的动静,只有零星的求饶声飘出来。
又过半刻钟,一名哨骑飞奔出城,马蹄踏得尘土飞扬:“禀将军!城内守军已溃,开城门的是太子妃身边的内侍,说高俅正在集结残部,要从宣化门逃窜!”
林冲眼中精光一闪,按在刀柄上的手指紧了紧。
宣化门在城西,与东门正好相对。高俅要从那边跑,说明城防已彻底崩了,而且……
他忽然记起鱼玄机昨日送来的密报,纸条上的墨迹还带着湿气:蔡京一党或许会在献城前销毁账册、转移库银。
“传令!”林冲翻身上马,玄甲碰撞发出一串脆响,“全军入城!分三路:一路控制皇宫,守住宫门,不得放走任何人;一路封锁府库,贴上封条,清点数目;第三路随我去宣化门——绝不能让蔡京、高俅跑了!”
“那太子妃那边……”
“派人保护,暂先隔离在东宫。”林冲一抖缰绳,马蹄踏得地面微微震动,“待王上入城,再行定夺。”
五千玄甲铁骑如黑潮漫过吊桥,马蹄踏在石板路上,震得城根都在发颤,涌进了这座大宋经营百余年的都城。
而就在林冲入城的同一时刻——
宣化门外,另一番光景正在上演。
蔡京站在城门楼里,看着脚下缓缓打开的城门,脸上不见半分波澜,可眼角的皱纹却绷得紧紧的,像拉满的弓弦。他身后,高俅和几个心腹大臣挤成一团,个个面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连站都站不稳。
“太师,咱们……咱们真要走?”高俅声音发颤,手死死抓着城砖,指节泛白。
“不走,等着被赵宸清算?”蔡京语气淡淡,却透着一股凉透了的决绝。
“可城外……未必安全啊!”有大臣带着哭腔附和。
“城外不安全,城里更不安全。”蔡京转过身,目光扫过这些共事多年的“同僚”,眼神像淬了冰,“赵宸要收买人心,总得拿几颗人头祭旗。童贯死了,王渊死了,接下来,就该轮到咱们了。”
他顿了顿,抬手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,补充道:“老夫早有安排,出了城有接应。先去洛阳,再转长安——那里还有十万西军,未尝不能……”
话音未落,城外忽然亮起一片火光。
不是几十支,是成千上万支,像突然燃起的野火,将宣化门外的旷野照得亮如白昼。火光中,一面“石”字大旗迎风招展,猎猎作响,看得人眼晕。
“石……石宝?!”高俅腿一软,差点瘫在地上,扶住城砖才勉强站稳,“他……他不是在居庸关吗?!怎么会在这里?!”
蔡京的脸色终于变了,原本紧绷的皱纹瞬间松开,露出一丝慌乱。他扑到垛口边,死死盯着那面越来越近的旗帜——没错,是石宝,那个梁山泊的“霹雳火”,此刻正骑在一匹黄骠马上,玄色战袍沾着血污,提刀遥指城门,眼神像要吃人。
“关城门!快关城门——!”蔡京嘶吼着,声音都破了,双手在城墙上乱抓。
但已经迟了。
石宝一马当先,百余亲骑跟着他卷过吊桥,马蹄踏得桥面咚咚响,冲进城门洞。守门的士卒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劈风刀砍翻在地,血溅在城砖上,瞬间漫开一片暗红。
“蔡京老贼!”石宝的吼声在城门洞里回荡,震得人耳膜发颤,“哪里跑——!”
他是奉命回来的。
一个时辰前,石宝还在居庸关外清理战场,脚下踩着金军的尸体,接到了赵宸的飞鸽急令:汴京有变,速分兵五千回援,务必堵住宣化门,绝不让蔡京一党携款潜逃。
于是他来了,带着血战余生的五千疲兵,赶了八十里夜路,马蹄都快磨出血,没人敢歇一口气。
此刻,石宝的眼睛红得吓人,布满血丝。从马陵道杀到居庸关,又从居庸关杀回汴京,他身上的伤不下十处,左臂的绷带都浸红了,可握刀的手稳得像铁铸的一般。
“拦住他!快拦住他!”高俅尖叫着往城楼下跑,袍角被门槛绊倒,摔了个狗吃屎,爬起来又接着跑。
但石宝已经冲上来了。刀光过处,血肉横飞。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禁军,哪里是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卒的对手?一个个吓得腿软,要么跪地求饶,要么被一刀劈倒。
蔡京站在原地,没跑。
他知道跑不掉了。石宝的刀光已经映到了他脸上,带着血腥味。他只是看着石宝一步步逼近,看着那把沾满血垢的刀,最后轻轻叹了口气,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“石将军,”蔡京的声音居然还很平静,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老夫一生,功过自有评说。可否……留个全尸?”
石宝停下脚步,盯着这个权倾朝野二十年的老狐狸,咧嘴一笑,露出两排沾着血沫的白牙:“这得问王上。”
他一挥手:“绑了!别让他寻短见!”
丑时,汴京皇宫,延福殿。
林冲按剑站在殿门口,玄甲上还沾着夜露,看着里面瑟瑟发抖的宫女宦官,一个个缩在墙角,大气不敢出。龙椅上空空荡荡,明黄色的椅垫落了层灰——宋徽宗赵佶不见了。
“搜。”他只说了一个字,声音沉得像擂鼓。
士卒们四散开来,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。半刻钟后,后殿传来一声低呼:“将军,找到了!”
林冲快步走去,只见密室门被撞开,赵佶缩在墙角,怀里死死抱着一卷画轴,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,眼神散着,像丢了魂。
“官家,”林冲走进去,抱拳行礼,声音平稳,“华夏王麾下左将军林冲,奉王命,护驾。”
“护驾?”赵佶抬起头,痴痴地笑了,笑声干涩得像砂纸摩擦,“护什么驾?朕的江山……朕的江山没了……”
他颤抖着展开怀里的画轴,是那幅著名的《瑞鹤图》,宣德门上祥云缭绕、仙鹤盘旋,一派盛世景象。画轴边缘已经卷了角,沾着些尘土。
“你看,”赵佶指着画,手指抖得厉害,“多美啊……当年宣德门的鹤,飞得比这画里还高。可现在呢?现在呢?!”
他忽然双手用力,把画轴扯得粉碎,纸片纷飞,落了一地。
林冲默默看着,没有阻止。他见过太多亡国之人的崩溃,多说无益。等赵佶发泄完,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,他才上前一步:“官家,请移驾偏殿歇息。王上不日便到,届时自有安排。”
“安排?”赵佶又笑了,笑着笑着,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下来,混着尘土,在脸上划出两道痕迹,“是白绫,还是毒酒?说啊!朕不怕死!朕……”
话没说完,他头一歪,晕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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