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:燕王世子失态
第61章:燕王世子失态 (第2/2页)而柔嘉在沈莞眼中,看到的则是一片坦荡的清明与淡淡的……怜悯?不,或许只是疏离。
柔嘉移开目光,转向慕容宸,声音依旧轻柔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:“夫君,你醉了。我们回去吧。”她伸出手,扶住了慕容宸的胳膊,动作自然,却隐隐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坚持。
慕容宸身体一僵,看了一眼沈莞毫无波澜的脸,又看了一眼身边妻子苍白却坚定的面容,酒意彻底醒了,只剩下一股无处发泄的烦躁和狼狈。
他甩开柔嘉的手,冷哼一声,转身拂袖而去,步伐却比来时稳了许多。
柔嘉被他甩开手,身形微微晃了一下,很快又站稳。
她没再看沈莞,只是对着沈莞的方向微微颔首,便转身去追慕容宸。
她的背影挺直,步伐平稳,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挺得过于僵直的脊背,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。
廊下恢复了寂静,只剩下沈莞和云珠。
云珠气得脸色发白,低声道:“郡主,这燕王世子也太……”
“噤声。”沈莞低声制止,目光依旧望着柔嘉离去的方向,心中复杂。
柔嘉郡主……怕是心里明镜似的了。这门婚事,于她而言,究竟是幸还是不幸?
“戏看够了?”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。
沈莞吓了一跳,猛地回头,却见皇帝萧彻不知何时,竟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!
他依旧穿着那身明黄龙袍,负手而立,身姿挺拔,面容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下半明半暗,看不清具体神色,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,在黑暗中亮得惊人,正静静地注视着她。
他……他在这里站了多久?方才慕容宸的失态,他都看见了?
沈莞心头一跳,连忙敛衽行礼:“陛下。”
萧彻缓步走近,在她面前停下。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,混杂着宴席上的酒气,形成一种独特的、充满压迫感的气息。
他垂眸看着她,目光在她盛装的容颜上停留了片刻,那眼神幽深难辨,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,又仿佛在确认什么。
“可有受惊?”他开口,声音比平日低沉些,听不出太多情绪。
沈莞摇头:“谢阿兄关心,臣女无事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世子……只是多饮了几杯。”
萧彻不置可否地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扫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心,忽然道:“宴席嘈杂,你若觉得气闷,不必强撑。回去歇着吧,朕会与太后说。”
他这话说得自然,仿佛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关怀。
沈莞确实不想再回那令人窒息的宴席,便从善如流:“是,谢阿兄体恤。”
萧彻微微颔首,没再说什么,只是又看了她一眼,那一眼似乎包含了诸多未尽之意,随即转身,沿着来时的路,不疾不徐地走回了灯火通明的太极殿方向。
沈莞站在原地,看着他玄色披风在廊下灯火中拂过的背影,心头那点因慕容宸失态而起的波澜渐渐平息,却又因皇帝方才那深沉难测的目光,泛起一丝新的、莫名的不安。
阿兄方才……真的只是恰好路过吗?
“郡主,咱们回去吗?”云珠小声问。
沈莞收回目光,轻轻吐出一口气:“嗯,回去吧。”
她带着云珠,朝着与太极殿相反的、通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。
夜色深沉,廊下的宫灯将她海棠红的身影拉得长长的,与那抹远去的明黄背影,渐行渐远。
而此刻,追着慕容宸回到殿内的柔嘉,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,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婉得体的浅笑,仿佛方才廊下的一切从未发生。
只是她垂在袖中的手,指甲早已深深掐入了掌心,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。
她抬眼,望向对面那个空了的、属于荣宸郡主的位置,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御座上那位威严深重的帝王,心中一片冰凉的清明。
这场婚姻,这座宫廷,乃至她的人生,或许从一开始,就是一场身不由己的戏。
而戏中人,各自冷暖,唯有自知。
回慈宁宫的路上,沈莞的心绪渐渐平复。慕容宸的纠缠固然令人不悦,但柔嘉郡主那一眼中的复杂情绪,更让她心下恻然。
刚走到慈宁宫门口,却见太后的心腹宫女迎了上来,低声道:“郡主,太后娘娘让您回来后直接去小佛堂,她在那里等您。”
沈莞微讶,这个时辰,姑母通常已在寝殿歇息了。她应了一声,转向小佛堂。
佛堂内只点了一盏长明灯,光线昏暗,檀香袅袅。太后并未跪在佛前,而是坐在一旁的蒲团上,手中捻着佛珠,神情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有些沉肃。
“姑母。”沈莞轻声唤道,走上前。
太后抬眼看向她,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,叹了口气,招手让她在身边另一个蒲团上坐下。
“方才宴上的事,哀家听说了。”太后开门见山,语气带着疼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,“慕容宸那孩子,今日失态了。”
沈莞垂下眼:“是阿愿不该独自离席。”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太后握住她的手,手心温暖,“是他自己心思不正,举止失度。哀家只是担心你……阿愿,你如今身份不同,又生得这般模样,难免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目光和麻烦。慕容宸今日之事,虽是个意外,却也给哀家提了个醒。”
沈莞静静听着。
“开春便是春闱,哀家之前与你提过的话,并非全然是玩笑。”太后看着她,语重心长,“为你择一门稳妥体面、家世清白的亲事,早日定下来,或许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。有了夫家,那些不该有的心思,自然也就断了。”
沈莞心中五味杂陈。姑母的担忧是真心实意的,为她筹谋打算也是真。
可是……她脑海中闪过“荣宸郡主”那贵重的封号,闪过这些日子宫中种种微妙的波澜……她隐约觉得,自己的婚事,或许早已不是姑母,甚至不是她自己,能够轻易决定的了。
但她没有说出来,只是乖巧地点头:“阿愿明白,一切但凭姑母做主。”
太后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:“好孩子,你放心,哀家定为你寻一个十全十美的。时辰不早了,去歇着吧。今日也累了。”
“是,姑母也早些安歇。”沈莞起身行礼,退出了佛堂。
回到自己寝殿,卸去钗环,洗净铅华,换上舒适的寝衣,沈莞躺在床榻上,却毫无睡意。
窗外,夜色正浓。太极殿方向的喧嚣乐声早已停歇,整个皇宫沉入一片寂静之中,唯有巡夜侍卫规律的脚步声,偶尔打破这份宁静。
而在宫墙之外,燕王府的新房内,红烛早已燃尽。
慕容宸和衣躺在书房的小榻上,睁着眼睛望着黑暗的帐顶,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廊下沈莞清冷疏离的话语和容颜,以及柔嘉那双看似平静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,心中烦闷与不甘交织,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。
柔嘉独自躺在宽大的婚床上,拥着锦被,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畔。
所有的委屈、失望、心冷,在此刻无人可见的黑暗里,终于可以肆意流淌。
她想起母亲嫁女时的殷切期盼,想起自己对未来曾有的憧憬,只觉得讽刺无比。
这个年关,表面喜庆团圆,内里却不知有多少人心潮起伏,难以成眠。
皇帝萧彻站在乾清宫高高的露台上,负手望着沉寂的宫城。
寒风吹动他的袍角,他神色淡漠,眼底却映着远天稀疏的星子,深不见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