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瘟疫起
第三章 瘟疫起 (第2/2页)声音离得很近,就在街对面。解离和夙夜同时冲到窗边,推开一道缝。
长街上,一个中年男人正疯狂地撕扯自己的头发,边扯边吼:“不是我偷的!不是我!”他身后追着一个妇人,应该是他妻子,哭喊着想拉住他,却被他一掌推倒在地。
男人继续往前冲,撞翻了路边一个馄饨摊,滚烫的汤水泼了他一身,他却浑然不觉。他冲到忆莲楼对面的店铺前——那是家布庄,店主已经吓得关了门——开始用头猛撞门板。
砰。砰。砰。
每一声都闷得让人心悸。
街角那四个黑甲卫兵冲了过来,试图制服男人。但男人力气大得惊人,一个卫兵被他甩出去三丈远。另一个卫兵抽出刀,刀背砍在男人后颈,男人晃了晃,却没倒,反而转身抓住卫兵的胳膊,一口咬了下去。
卫兵惨叫。
第三个卫兵终于拔刀刺穿了男人的胸口。男人倒地,抽搐了两下,不动了。但他咬过的那个卫兵,手臂上已经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,正往外渗着黑血。
卫兵看着自己的手臂,眼神从惊恐逐渐变成茫然。他开始喃喃自语:“我……我为什么要杀他?他罪不至死……不,他该死,他偷了东西……”
另外两个卫兵想靠近,被他挥刀逼退:“别过来!你们都想害我!”
长街上一片死寂。布庄的门开了一道缝,店主从里面扔出一块白布,盖住了男人的尸体。卫兵还在原地胡言乱语,刀尖一会指向同僚,一会指向自己。
夙夜关上窗。
“第二个传染者。”他声音很沉,“不是皇宫里的人,是普通百姓。瘟疫已经扩散到民间了。”
解离背靠着墙,闭上眼睛。她能感觉到——空气里确实多了一些东西。很细微,像尘埃,像花粉,无孔不入地飘散着。那是破碎的记忆碎片,带着疯狂、恐惧和痛苦的情绪,附着在每一缕风里,钻进每一个呼吸的人体内。
修为高的人能抵抗一阵。但普通人……
“最多三天。”解离睁开眼,“如果放任不管,三天后,京城会有一半人感染。”
“你有什么办法?”夙夜问。
解离走到柜台后,取出那枚装着“狰”魂晶的琉璃瓶,又取出那枚乳白色的执法司档案魂晶,并排放在一起。
“两个方向。”她说,“第一,研究瘟疫的解药。需要大量感染者样本,分析病毒变异规律。第二,查清漆雕无忌的真正目的。只有知道他想干什么,才能找到破解的关键。”
她看向夙夜:“执法司能提供什么支持?”
“样本我可以想办法弄到。”夙夜说,“但解药研究需要时间,我们没有——”
敲门声忽然响起。
不是前门,不是后门,而是二楼临街那扇窗——有人在外面轻轻叩了三下。
解离和夙夜同时抬头。
窗外映出一个朦胧的影子,看身形是个女子。她叩完窗,也不等回应,直接推开了窗——窗栓明明锁着,却在她手下无声滑开。
女子翻身入内,落地轻得像一片叶子。
她穿着素白的长裙,裙摆绣着淡青的云纹,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绾着。容貌很美,但美得没有攻击性,像一汪温水。唯独那双眼睛——眼尾微微上挑,瞳孔深处泛着极淡的琥珀色,看人时带着一种慵懒的审视。
“打扰了。”女子开口,声音软得像棉花糖,“楼下有狗,只好走窗户。”
解离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琉璃瓶串上。夙夜则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女子侧后方,封住了她退向窗口的路。
“你是何人?”解离问。
“闻人语。”女子报上名字,目光在解离和夙夜之间转了一圈,最后落在柜台那两枚魂晶上,“千面当铺的掌柜。听说解掌柜这里,收稀奇古怪的记忆?”
“今日不营业。”解离说。
“不是来做生意的。”闻人语从袖中取出一枚琉璃瓶,轻轻放在柜台上,“是来送一样东西。”
瓶身是透明的,内里封着一截焦黑的东西——像是烧过的骨头,又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。它浸泡在暗红色的液体里,正缓慢地渗出丝丝黑气。
解离瞳孔骤缩。
她认得那东西。
“九尾狐的尾骨。”闻人语的声音依然很软,但每个字都像针,“我母亲的遗骨。她死的时候,全身骨头都被烧成了这样——除了这一截。”
她抬起眼,琥珀色的瞳孔盯着解离:“解掌柜,听说你在查记忆瘟疫?巧了,我娘死的时候,症状和外面那些人一模一样。”
夙夜上前一步:“你母亲是?”
“白蘅。”闻人语说,“最后一只纯血九尾狐。二十年前,她向天界举报有人在人间进行记忆实验,三天后,她死了。尸体在青丘祖地外被发现,全身骨骼焦黑,识海被彻底清洗——死前最后三天的记忆,全没了。”
她拿起那枚琉璃瓶,举到眼前:“但这截尾骨里,封着她死前强行剥离的一小段记忆。我花了二十年,才找到方法把它提取出来。”
解离盯着她:“里面是什么?”
闻人语笑了。那笑容很美,却让人脊背发凉。
“是我娘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。”她轻声说,“她看见三个人。一个是漆雕无忌,一个是云中君,还有一个——”
她顿了顿,目光落在解离脸上。
“是你师父,解青竹。”
厅堂里死寂。
窗外的血色天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天空,暗红色的光透过窗纸,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诡异。
解离的手按在柜台上,指节发白。夙夜站在闻人语侧后方,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。闻人语却依旧从容,甚至拿起柜台上的茶壶,给自己倒了杯冷茶。
“继续说。”解离的声音很平静。
“画面很碎。”闻人语抿了口茶,“我只看到三个片段:第一,解青竹将一枚玉简交给漆雕无忌;第二,云中君在远处观望,眼神很复杂;第三,我娘躲在暗处,用狐尾秘法记录这一切。”
她放下茶杯:“然后她就被发现了。漆雕无忌追杀她,云中君没有阻拦,解青竹……我没看清他做了什么。画面就断了。”
解离沉默了很久。
“你为什么来找我?”她终于问。
“两个原因。”闻人语竖起两根手指,“第一,我查过你。解离,或者说,玄烬——上古战神,解青竹的亲传弟子,十七年前因‘屠戮无辜’被贬下界。但你屠戮的那个妖族村落,恰好是我娘的远亲。”
解离脸色未变,但夙夜注意到她的呼吸停了一瞬。
“第二,”闻人语继续说,“我娘的记忆碎片里,解青竹在交出玉简前,说了一句话。那句话是对着空气说的,但我知道,他在对未来的某个人说。”
“什么话?”
闻人语一字一顿复述:
“‘如果有一天,你看到这段记忆,记住——瘟疫是我发明的,但解药,藏在瘟疫里。’”
解离闭上了眼睛。
夙夜的手从剑柄上松开。他走到柜台前,拿起那枚装着狐尾骨的琉璃瓶,对着光仔细看。暗红色的液体里,确实有极细微的金色光点在游动——那是记忆碎片,被某种强大的禁术强行封存在遗骸里。
“你要什么?”解离睁开眼,看向闻人语。
“合作。”闻人语说,“我帮你查清瘟疫的真相,你帮我查清我娘的死因。我们有共同的目标,也有互补的能力——你擅长修补记忆,我擅长提取和保存记忆。千面当铺二十年来收集了无数隐秘记忆,其中可能有你需要的东西。”
她顿了顿,又补了一句:“而且,我知道漆雕无忌下一步要做什么。”
解离和夙夜同时看向她。
“他在找‘记忆矿脉’。”闻人语说,“上古时期,某些特殊地点会自然凝结‘记忆结晶’,蕴含强大的精神能量。我娘死前最后一份情报,就是关于一处新发现的矿脉位置。漆雕无忌应该已经拿到了那份情报,最迟明晚,他就会派人去开采。”
“矿脉在哪里?”夙夜问。
“京城以西三百里,黑风山。”闻人语从袖中取出一张简陋的地图,铺在柜台上,“那里原本是古战场,埋着十万尸骨。怨气冲天,寻常修士根本不敢靠近。但怨气越重的地方,越容易凝结记忆结晶。”
解离看着地图上那个用朱砂标记的位置,忽然想起解青竹当年说过的一句话:“战场是记忆的坟场,也是真相的矿藏。”
她抬起头,和夙夜对视一眼,又看向闻人语。
“合作可以。”解离说,“但有个条件——所有行动,我说了算。如果我发现你有任何隐瞒或背叛,我会亲手抽走你所有关于这件事的记忆,让你变成白痴。”
闻人语笑了:“成交。”
她伸出右手,掌心向上。解离伸手与她相击,击掌的瞬间,两人指尖同时泛起极淡的金色纹路——那是记忆契约,一旦违背,契约会自动触发惩罚。
夙夜也伸出手,三只手掌叠在一起。
“那么,”解离收回手,“第一步,研究瘟疫解药。需要感染者样本,越多越好。”
“我去弄。”夙夜说,“西苑的隔离区有重兵把守,但执法司有特殊权限。”
“第二步,”解离看向闻人语,“你回去整理千面当铺里所有关于记忆矿脉、漆雕无忌、云中君的资料,明早带来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
“第三步,”解离从柜台下取出一枚空白玉简,指尖蘸了点朱砂,开始快速书写,“黑风山的矿脉,不能让他开采成功。我们需要提前布置——夙夜,你调集执法司可靠的人手,在外围接应。闻人语,你熟悉地形,负责带路和破阵。我……”
她停笔,看向窗外。
血色天幕下,又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,这次更近,似乎就在隔壁街。
“我要留下来。”解离说,“京城需要有人控制瘟疫扩散。而且——”
她转头,看向柜台上那三枚魂晶。
“我要先看看,师父当年到底留下了什么。”
夙夜和闻人语没有异议。三人又商定了联络方式和应急计划,然后闻人语原路翻窗离开,夙夜则从后门悄然离去。
解离一个人留在厅堂里。
她锁好门窗,点亮油灯,将三枚魂晶摆在灯下。猩红、乳白、暗金,三色光晕交织,在墙面上投出诡异的光影。
她先拿起那枚乳白色的执法司档案魂晶,指尖轻触,闭上眼睛。
记忆涌入。
这一次,她看到了更多细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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