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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蓬蒿与凌云木

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蓬蒿与凌云木 (第1/2页)

比起高太后,向太后几乎称得上躺平佛系,历史上的向太后除了错误地立了徽宗之外,一切都处置得高明。
  
  相对于章越,当然向太后更倚重当初策动兵谏的韩忠彦,蔡卞。
  
  同时朝中文彦博,冯京制衡着。
  
  天子如今更多是参加典礼,已显露出未来明君的样子,虽说如今年纪还小,但已经在旁听政事的路上愈加成熟。
  
  章越几乎独揽朝政,但也没有给太后和天子权力失控的感觉。
  
  入朝半年,章越只为一事全力攻伐灵州,其他的事暂时搁置。朝堂下与文彦博,冯京,吕公著等旧党人物保持着表面上的一团和气。
  
  如今攻下灵州,党项割让三州后,章越则开始全面推行他的施政方略。
  
  变法亦是其揽权的重要途径。
  
  空降到一个地方当一把手,面对陌生的本地干部,一般执行如下步骤。
  
  初来乍到不谈改变或急切于抓权。
  
  要蹲下身子用一段时间先了解具体情况,然后提出一个‘愿景’。
  
  这个愿景一般需获得上级部门(往往是调你来此的目的)认可,然后针对现状提出改变方案。
  
  通过愿景你可以抛出你的政治理念,树立一个新的意识形态。
  
  通过新的意识形态对现有部门进行改革。这个意识形态必须师出有名、不能过于轻率,要基于客观现实。若推行不力,极易招致既得利益者反对,导致权力丧失或被架空。
  
  在具体的执行过程中,其实改革内容本身并非关键,最重要的是通过改革过程,对现有人马进行甄别。
  
  然后甄别出哪些是主动向你靠拢的人,哪些是反对你的人,哪些是‘躺平’的人。最后提拔支持者,安插到重要岗位;对反对者则边缘化甚至打压——说来容易,尺度把握却难。
  
  当然胡萝卜加大棒是传统惯用的办法。
  
 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。筛选之后再进行第二步:提出一个无理甚至过分的要求,从中进行第二波的区分和甄别。
  
  如此,权力便逐步抓到手中了
  
  此刻,章越也就是提出一个愿景。
  
  章越的愿景,也就是自己上一任宰相未完成之事‘考成’,通过考成之法,对现有的官员进行甄别。
  
  先帝在位时,章越地位未固,不敢放手大干,唯恐整顿过厉,招致天子不悦为政敌作为口实。
  
  而如今,时机已然成熟。
  
  考成法之后,方能真正着手‘方田均税法’的推行。
  
  否则地方豪强抵制,官员从中推诿,推行者将束手无策。
  
  历史上方田均税法在元丰时就已经陷入停滞状态,到了元祐司马光索性废除了此法。
  
  但恰恰在章越看来,方田均税法是熙宁变法中,仅次于免役法的良法。
  
  章越一直与冯京,文彦博,吕公著有商有量,如今怕是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。
  
  到了章越这个位置,更需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。
  
  章越深知,大宋官场奉行的从不是末尾淘汰,而是‘首位淘汰’——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
  
  ……
  
  此刻吕公著宅邸。
  
  吕公著宅邸,一名头戴斗笠的男子,在家丁引领下悄然步入吕宅。
  
  屏退左右后,男子摘下遮掩,正是高太后的心腹宦官梁惟简。
  
  梁惟简道:“右相,太皇太后问你的事,你考量得如何了?”
  
  吕公著道:“此事恐难应允。”
  
  梁惟简道:“右相,左相要借灭夏之功揽权,如今又欲变法改制,长此以往,恐非社稷之福。”
  
  “太皇太后忧其势大难制……他日篡权擅作威福。”
  
  吕公著问道:“太皇太后不是已一心吃斋念佛了吗?”
  
  “如今皇太后垂帘可谓是国泰民安,这时候轻举妄动不得人心。”
  
  梁惟简道:“可皇太后却将大权尽付于章越,事事由他决断。”
  
  “说到底当今天子与皇太后非亲母子,而太皇太后与天子才是亲祖孙啊!”
  
  吕公著眉头一皱,梁惟简道:“当年章献明肃太后也是要瞒着仁宗皇帝非亲母子之事,方才敢大权独揽啊。”
  
  吕公著抚须沉吟:“你说左相跋扈之嫌,可却是承天下之重,其深得天子和皇太后信重,又有破灵州,逼党项降伏之功,若行非常之举,恐引朝野动荡。”
  
  梁惟简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:“有西府官员联名弹劾章越擅调禁军,之前兵谏之事,那些辅军也难逃干系,这一次送八千将士往瓦桥关驻守,却又不派一兵一卒救援,怕是有灭口之意。”
  
  “若右相肯牵头,再联合御史台彻查,届时只需一狱吏……”
  
  吕公著骤然变色:“此非君子所为!”
  
  “吾等当以朝堂公议制之,岂可效此所为?”
  
  梁惟简怫然道:“其实无需右相亲为。昔日吕后诛韩信,孝庄帝除尔朱荣,皆在宫禁之内,看似轻而易举。”
  
  吕公著色变道:“你怎不说十常侍杀何进之事。”
  
  “堂堂左相,岂是尔等想杀便杀的?只会祸乱朝纲!”
  
  吕公著心道这梁惟简真是愚不可及,宫内诛杀外戚、勋贵或宦官尚有可能。
  
  但若以此法诛杀士人重臣,必将彻底破坏朝廷纲纪与权力架构。
  
  梁惟简居然想杀章越,整个朝堂都会混乱不堪的。
  
  梁惟简道:“右相,我也只是言及,未必奉行。”
  
  “但灵州已破,左相欲行‘考成’,一夜之间便罢黜了二十七名人浮于事的官员,其手段岂非同样酷烈?”
  
  “他在排挤异党,他日必轮到右相你身上。”
  
  “没错,你们都说左相安社稷,就算此说不假,但此药一下何尝不是虎狼之药呢?右相心念苍生,如何能看左相如此折腾下去,纵使大权独揽,也不是天下百姓之福啊!”
  
  吕公著闻言沉默,梁惟简见说不动只好起了身。
  
  “不送!”吕公著淡淡地言道。
  
  ……
  
  汴京的街巷被一层薄雾笼罩,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,梁惟简从吕公著府邸的侧门悄然溜出,身上的锦袍早已换作粗布宦服。
  
  他快步穿过幽深的巷子,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,他从吕公著府上悄悄离去,出门后早有内侍接应。
  
  天色昏暗,这一带虽有些闲人走动,但已被他手下支开或打发走了。
  
  这一趟夜路,还是安全的。
  
  巷口处,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静候多时。车辕上坐着一名低眉顺眼的小厮,见梁惟简靠近,立刻跳下车辕,无声地掀开车帘。梁惟简钻入车厢,帘子落下的瞬间,他紧绷的肩膀才略微松懈。
  
  吕公著的态度,令他不敢将袖中暗藏的信物取出。
  
  他有心效仿‘衣带诏讨贼’故事,替太皇太后暗中奔走,诛杀这位堪比曹孟德的当朝权相。可惜吕公著与众多朝臣的态度都不支持他所为,这令他不敢将信物密赠给对方。
  
  远处更夫的梆子响起,梁惟简掀开车窗一角,瞥见巡逻的军卒举着火把逡巡而过。
  
  他正要阖上帘子,却忽觉马车一顿。
  
  “怎么回事?”他压低嗓音喝问,却无人应答。
  
  车外陡然传来一声闷响,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钝响。梁惟简心头骤紧,却见一名醉汉瘫倒在马车上。
  
  “晦气!”梁惟简啐了一口,正要呵斥车夫驱赶,那醉汉却突然暴起。
  
  对方如铁钳般的手掌狠狠捂住他的口鼻,另一道身影从旁窜出,寒光一闪,匕首生生地插入了驱马小厮的脖颈。
  
  梁惟简瞳孔骤缩,拼命挣扎间绣鞋蹬碎了车壁的木板。醉汉的掌心渗出汗臭与酒气,熏得他几欲作呕。
  
  梁惟简被捂住了嘴,余光里另一名刺客正将车夫的尸首拖入巷子的阴影里。
  
  “唔——!”他喉间挤出嘶鸣,指甲深深抠进刺客的手背,却换来更狠的压制。
  
  “老实点!”醉汉言语。
  
  巷口传来脚步声——是巡夜的军卒!梁惟简眼中迸出希望,奋力扭动身躯,脚重重踹向车辕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  
  “头儿,那边有动静!”军卒的呼喝声立即朝马车逼近。
  
  梁惟简生出绝处逢生之意,却见另一名刺客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块乌木腰牌,冲逼近的火把晃了晃。
  
  “皇城司办案。”那人嗓音沙哑,“闲杂人等——退避!”
  
  火把的光骤然一颤。为首的军卒瞪大眼睛。
  
  “小人冒犯!”说罢军卒竟挥手带人退开。
  
  军卒离开后,梁惟简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化为乌有。
  
  黑暗中走出个人来笑着道:“您这趟夜路,走得不太平啊。”
  
  梁惟简目眦欲裂,喉间“嗬嗬”作响。
  
  “装入麻袋扔汴河!”
  
  对方挥了挥手。
  
  不久这位太皇太后面前的宠宦,之前宫里炙手可热的人物,就悄无声息地喂了鱼虾。
  
  次日清晨,梁惟简死讯的信件到了掌管皇城司石得一……以及正身在相府章越的手中。
  
  ……
  
  章越将书信放在一旁,对一旁的章实道:“大哥,说了粥里别放糖……别放糖……”
  
  章实闻言有些歉然道:“是,就放了一些石蜜,是交趾所贡,使臣馈了一些至府上来,我便放入一些。”
  
  章越道:“石蜜也别放。”
  
  “我去换一碗。”
  
  “罢了。”
  
  章越放下吃了二分之一的粥,用巾帕拭了拭嘴道:“大哥,你这粥里放石蜜,是不是有什么家事要差遣我的?”
  
  章实连忙道:“就是换换口味,三哥你恁地多心。”
  
  “不过既是三哥儿问起了,确有那么一桩。”
  
  章越看着章实,以及一旁厅堂里玩耍的几个孩童,以及正在后厅与十七娘说话的吕氏心知肚明。
  
  两边分家后,章实仍不时过来小住,给章越操弄些吃食照顾起居。
  
  虽说这些总有下人来办,但章实总觉不放心,要自己亲力亲为方可。
  
  不过章实嘛这事小心思也太明显了。
  
  章越道:“大哥,说罢,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。”
  
  章实见章越将碗搁在一旁,只是轻描淡写一个动作,动眼而不动首,这等睥睨四方的宰相之尊,却令他肚子里的话有些道不出了。
  
  章实沉默片刻后道:“楶哥儿去了,这陕西六路行枢密使是不是也空缺下来。”
  
  “我想阿溪不是如今知河阳吗?”
  
  章越捧茶漱了漱口道:“你倒是安排起我了。”
  
  “阿溪在河阳不好吗?”
  
  章实道:“好是好,就是清闲了些许。”
  
  章越失笑道:“人啊,既要耐冷耐苦,也要耐劳耐闲。”
  
  “阿溪去河阳不过九个月,这就是坐不住?之前他为中书侍郎,你常与我唠叨说阿溪公务繁忙,不知生了多少白发,如今倒觉得清闲。”
  
  章实道:“你身在高处风光无限,却不知低处的光景。”
  
  “如今门厅里都停满了鸦雀,车马不见一辆,实在是冷清。”
  
  “如何受得?”
  
  章越再度失笑道:“哥哥,你倒喜欢热闹。”
  
  “我怎不知道低处的光景,当年我与他都是从低处一路走来的。以往人在低处时,总是物欲横流,有种种的世俗陋规束缚着你,这时你不要轻易妥协,为了贪图一时舒服去附和他们。不要怕被打压,身在低处,你始终要往高处去看,要志存高远,如此早晚有翻身的一日。”
  
  章实闻言道:“三哥你如今是宰相,阿溪被迫出外,但我想上阵亲兄弟,打仗父子兵,怎么说朝内朝外也是要有个照应。”
  
  章越瞧了章实道:“哥哥,你这是将国事当家事来办啊。朝内宰相姓章,朝外领兵大将也姓章,你也不忘给我们章家把揽朝政,聚贤不避亲啊。”
  
  “我倒怕旁人指着脊梁骨骂,说我用人唯亲。”
  
  章实则道:“三哥儿若有难处也罢了,我也就是提一提。”
  
  章越听了章实言语笑道:“也罢,哥哥是想念阿溪了,下旬我让他进京述职见过了再说。”
  
  章实顿时大喜过望。
  
  章越看了兄长一眼问道:“阿溪家里妻妾如何?”
  
  章实笑道:“和睦着呢。主要是婆婆贤惠!”
  
  章越闻声失笑道:“哥哥也不忘往脸上贴金,但话说回来妻贤可以旺三代。”
  
  “多亏哥哥给我娶了个好嫂子。”
  
  章实道:“你啊说这话,就见外了。”
  
  ……
  
  数日后,章直进京。
  
  章直出京也是章越为了避嫌,他与吕公著关系太深,在朝中政见上也是左右摇摆,两边为难。
  
  章直来京时,章越正在告病,其实无非就是些小病。
  
  但凡小病就摸鱼是章越一贯的习惯,天子年纪渐长,勃勃野心便露了出来。
  
  这一次杀梁惟简,章越还道是石得一的意思,但仔细一想石得一没有授意不一定有这胆子。
  
  莫非是天子还是太后的意思?这令章越对这位年少的天子或太后有所明悟。
  
  果真帝王家的隐忍与果决,是每一位掌权者必须领悟之事。否则孤儿寡母如何坐得安稳呢?
  
  天子这点上学习得非常快,这才登基一年多的功夫。
  
  在权位上推让些许,不要走上历史上权臣的覆辙。要让天子和大臣们在权力上有份参与感。所以章越有小疾就告假了,不过天子和大臣们都将公文送至章越府上来处理。
  
  重要公文都要得到章越许可方批。
  
  章直抵达府上时,章越正在喝药。
  
  他的病其实早就好,都是调理身子的药石。
  
  章越见章直有些吃惊,对方去河阳不足一年,居然已有些老态,双鬓斑白看的比自己这叔父还老了几岁。
  
  章越心底一阵阵怜惜心道,这冷板凳的滋味果真不好受。
  
  在兵谏高太后的当晚,李清臣和张璪都到了,但章直却随他岳父吕公著一起保持中立,这令章越心底非常不满,事后让他与韩维一并出京,一直到现在。
  
  不过章越面上若无其事地道:“阿溪,你老了。”
  
  章直苦笑道:“三叔,我实不堪为官。”
  
  章越道:“人啊,再怎么说淡泊名利,但身居高位后陡然退下后,也是不适应。”
  
  “譬如蔡持正谪居在安州,写了好几首诗词,被汉阳军知军吴处厚知道,秘密抄录下来送到自己这来。”
  
  “你看看。”
  
  章直心底一凛,接过信件。
  
  章越与蔡确没有翻脸时,他与蔡确关系一直很好,甚至后来章越离开后,二人政见不合,因此陈睦身死之事,章直与蔡确翻脸。但私下蔡确一直没有为难过章直。
  
  他看了蔡确诗词,确实称得上牢骚满腹。
  
  章直看了后道:“我听苏子瞻说吴处厚此人是小人一点也不为过,诗案之事怎可为之?”
  
  “此乃遗害后世之罪。”
  
  章越道:“此事当年蔡持正,办得还少吗?”
  
  章越看向章直想提及那首诗的事,但迅即又按下话头。
  
  哪知章直突开口道:“三叔记得吗?那首雪花六出的诗吗?”
  
  章越看了章直一眼道:
  
  “这首诗我自然记得。当年与你谈过后,我便将其焚毁了”
  
  章直道:“后来我因喜爱此诗,私下抄录了一份,却被蔡确得去。”
  
  章越道:“你早知给蔡确所得?”
  
  章直道:“是我故意遗落在中书的,当时蔡持正在我身旁安插了个心腹,我早知道此人底细便故意落给他了。”
  
  章越叹道:“你如此行事,是何道理?”
  
  章直道:“三叔,我不喜身在中枢,夹在你与老泰山之间。”
  
  “我想说诗是我写的,借蔡持正之手罢了我的官职。没料到他始终没有为难我。”
  
  章越道:“我这才想以你的性子,再如何也不至于犯如此错误。”
  
  章直低下头道:“三叔,可否看在此事上,饶过蔡持正这一次。”
  
  章越道:“就算没有此事,我也打算不追究蔡持正此事。还要提拔吴处厚。”
  
  章直道:“这样小人,三叔为何还要提拔呢?”
  
  章越道:“吴处厚是小人,但他将信寄给了我,没有公诸朝堂上。”
  
  “同时蔡持正确实不厚道,要不是他当朝为相不念旧情,吴处厚此番也不会被贬汉阳军。”
  
  “还有吴处厚是有才干的,你读了那本《青箱杂记》吗?确实可以一品。提拔他也是从此堵住他的嘴。”
  
  章直道:“可惜吴处厚有才无德。”
  
  章越道:“在为官你且记得三事,枪打出头鸟,会闹会哭的孩子有奶吃,还有件事最要紧的我死之后,哪怕洪水滔天!”
  
  “吴处厚就是会闹。但闹不能闹出格。”
  
  章直道:“三叔是否断非那‘洪水滔天’之人。”
  
  章越看向章直道:“让你夹在我与吕相公之间,确实为难你了。”
  
  “但你晓得,旁人政见与我相左都罢了,但你是我侄儿,自与旁人不同。让你去河阳,我也要对下面人有个交代。”
  
  章直沉默片刻,章越道:“好了,这些事都过去了。”
  
  “咱们先吃饭,慢慢聊。”
  
  ……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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