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一十章 桂榜题名惊绣户、旧戚归帆议玉缘
第四百一十章 桂榜题名惊绣户、旧戚归帆议玉缘 (第2/2页)一时间探春、惜春、湘云、宝琴纷纷过来打趣,湘云还嬉闹着要尊黛玉为大儒。黛玉嗔笑半晌,眼见香菱要走,赶忙止住香菱,扯了其低声吩咐道:“此事不可张扬,你回去后告知远大哥,立时将平素作的文章都烧了去,免得横生波折!”
香菱听得眼睛一亮,颔首连连道:“林姑娘心思缜密,我家大爷方才便将文稿俱都焚烧了!”
黛玉这才放下心来,又叮嘱道:“后两场也不可轻忽,你且快回去伺候着,待过了十五你就松快了。”
香菱笑着应下,敛衽一福别过黛玉,便往清堂茅舍回转。
谁知甫一出来,刚到得沁芳闸桥左近,便有婆子打后头追来。香菱停步等候,那婆子快步到得近前,这才笑着道:“恰好撞见了姑娘,宝姑娘身边儿的莺儿来了,说什么也不肯进府,只点名要见姑娘。”
“我?”香菱眨眨眼,顿时知晓莺儿定是宝姑娘打发来的。
当下颔首应承,随着那婆子往后门而去。少一时出得后门,果然便见莺儿等在一旁的马车里。
莺儿生怕被旁人瞧见,招呼香菱入内,这才扯了香菱的手儿笑道:“好姑娘,可把你等来了。我们姑娘打发我来问问,远大爷头一场考的如何?”
香菱嗔笑道:“鬼鬼祟祟的,你又不曾彻底搬走,大大方方来寻我就是了,何必要背着人?”
莺儿苦恼道:“缘由你家大爷知晓,我就不说了。我也是怕了太太催问,这才偷偷寻了姐姐。”
香菱笑着摇摇头,这才一五一十将黛玉押中考题,陈斯远气定神闲等一一说将出来。
莺儿听罢合掌大喜,千恩万谢过香菱,这才催着车马赶快往外城薛家老宅回转。过得半个时辰到得薛家老宅,莺儿难掩喜色,一路快步往后头寻来。
这会子宝姐姐正心不在焉地绣着女红,曹氏知小姑子心下挂念陈斯远,当下也不戳破,只捡着家中琐屑说与宝钗听。
“姑娘姑娘,大喜,大喜啊!”
莺儿叫嚷声忽来,惊得宝姐姐扎破了手指。宝姐姐也顾不得缠伤,霍然起身迎了两步,看着飞奔而来的莺儿道:“怎么样了?”
莺儿又是一福,道:“大喜!林姑娘押中了考题,远大爷头一场考得极好!”
宝姐姐略略恍惚,顿觉如饮甘霖,通体舒泰!也不用她追问,莺儿便将香菱所说细细复述了一通。
待听罢,可把宝姐姐喜得好一番手足无措、心儿乱颤!若是此番得中,那可是十七岁的进士啊!论年轻,算算放在本朝也能排在前三!
若是殿试时得中头甲、二甲,能考中庶吉士,待三十年后,即便不能入阁拜相,好歹也是一方督抚。
宝钗难得喜形于色,曹氏自是看在眼中,当即便寻了小丫鬟吩咐道:“难得姑娘高兴,去吩咐下去,晚饭预备一桌席面,我与姑娘好生吃一顿。”
小丫鬟欢快应声而去,此时宝姐姐忽而醒过神来,合掌道:“糟了!那些文稿不可留下,你快去荣国府说一声儿……”
谁知不容宝钗说完,莺儿就笑道:“远大爷素来谨慎,哪里会留下把柄?不用姑娘说,远大爷回来便将文稿付之一炬,烧了个干净呢。”
宝钗如释重负,笑道:“这就好,这就好……”
回转身形,见嫂子曹氏正玩味地打量自个儿,宝姐姐俏脸儿一红,赧然道:“让嫂子见笑了。”
曹氏乐呵呵道:“你这几日一直挂心,食不下咽、夜不能寐的,这下总能略略放心了吧?”
宝姐姐心下雀跃,嘴上却道:“纵使做了好文章,也要得考官青睐,如今说这些还早。”
曹氏笑而不语。恰此时外头招呼一声儿,旋即便有曹氏的大丫鬟荷心快步而来。入内敛衽一福,说道:“奶奶、姑奶奶,太太打发小厮送了信儿来。”
说罢将信笺奉上,曹氏看罢又给宝钗看,待姑嫂两个看过,面上俱都欢喜不已。
曹氏就笑道:“这下可好,算算时日太太十七、八便能到通州,可惜那劳什子铁轨还没修完,若不然当日便能抵京呢。”
宝钗笑着附和几句,心下却五味杂陈。薛姨妈信中只说大略抵达之日,却丝毫没提那女婴。宝姐姐一边厢欢喜,薛姨妈一回,自个儿便能与陈斯远议婚了;愁的是,那女婴到底是个什么来路?
罢了,多思无益,待妈妈回来,只管催促着将婚事议定。至于旁的,宝姐姐也不好多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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倏忽几日,陈斯远连考两场,转眼便到了三月十五这天。
上午巳时刚过,陈斯远早早交卷走人,排开人群上得自家马车,与贾琏等言说一番,畅快着回转荣国府。
回得清堂茅舍,沐浴一番自不多提,随即便有苗儿来请,说是贾赦、邢夫人预备了席面,请陈斯远下晌过去赴宴。
陈斯远无事一身轻,中午连午点也不曾用,未时准时赴宴。席间推杯换盏,一则为陈斯远庆贺,二则也催问陈斯远与迎春的婚事。
小定去岁已下,如今老太妃丧期已过,合该下大定继续走婚事流程。陈斯远无不应允,又允诺五千两银子的聘礼,自是喜得大老爷贾赦搓手暗喜。
因贾母让凤姐儿给迎春置办嫁妆,又赶上贾赦那会子初次中风、不良于行,因是贾赦没空上下其手。
这货能为了五千两便卖了亲女儿迎春,又哪里会为迎春脸面着想?当下拿定心思,待来日聘礼送到,选了值钱的财货收入囊中,再给迎春填补一些惠而不费的布匹、锦缎便是了。
陈斯远情知贾赦心思,当下却不理会邢夫人频频递过来的眼神。他心下自有思量,这大老爷待他可不薄啊,撮合他与黛玉不说,陪了夫人送了女儿,还替他养了儿子……此一番若不让大老爷占些便宜,陈斯远都觉着自个儿良心上过不去。
左右不过贪占去二三千银子,随他去就是了。
宴罢,陈斯远不过微醺,又往园子里游逛一番。寻了探春、惜春、宝琴、湘云几个说了半晌,最后又厚着脸皮往潇湘馆盘桓半晌,这才施施然回转清堂茅舍。
此时临近傍晚,陈斯远吃着酽茶与晴雯等说着闲话,言谈间拿定主意明日便搬回能仁寺的新宅。恰此时芸香来报,说是邢岫烟来访。
陈斯远不敢怠慢,紧忙起身相迎。须臾迎了表姐邢岫烟入内,晴雯奉了香茗,便与香菱等一并退下。
内中只余二人,邢岫烟略略过问科考之事,便说道:“我与妈妈这些时日看了不下十处宅子,思来想去,选定了东太平巷一处宅子,作价四百三十两。如今宅子业已入手,妈妈使人拾掇的差不离,我便想着这两日便搬出去。”
眼见陈斯远面露不舍之意,邢岫烟便笑道:“你又何必作小儿女情态?左右不过数月光景……再说你真个儿想见我,妈妈还能拦着你不成?”
陈斯远一琢磨也是,顿时嬉笑着扯了柔荑,与邢岫烟说笑了好一会子。
待过得两日,邢岫烟果然搬离。大观园中众女自然舍不得,李纨、迎春、探春、惜春、黛玉、宝琴、湘云等纷纷来送,尤其湘云还抹了眼泪,惹得邢岫烟也心生不舍、红了眼圈儿。
陈斯远早一日便领着晴雯、香菱等回了能仁寺新宅,这日自是亲自乘车来送。接了邢岫烟同车而行,一径到得外城东太平巷,与那絮絮叨叨的邢甄氏说过半晌,这才施施然回转。
到得家宅中四下一瞧,竟只剩下个五儿,余者纷纷出了门。许是憋闷了十来日之故,这两日陈斯远床笫之间愈发龙精虎猛,便是那逆来顺受的尤二姐也遭受不住。
因是一早儿待陈斯远去送邢岫烟,尤二姐便与晴雯去了喜铺,尤三姐则去了城外玻璃工坊,香菱惦记着诗社又回了大观园,算算可不就只剩下个五儿守着?
陈斯远隐隐志得意满,奈何他自忖所作乃是锦绣文章,却不知合不合考官之意。这等以文章论英才的大典,出意外的概率极大,不到张榜之日陈斯远也不敢笃定自个儿就一定榜上有名。
因是这几日他照旧深居简出,连宝姐姐处都只打发小厮送了一封信笺,并不曾亲去。
能仁寺的宅子里养了猫狗,陈斯远便与五儿遛狗逗猫,百无聊赖。谁知这日未时,便有丫鬟送了一封信笺来。
陈斯远纳罕不已,问是谁送来的,丫鬟只说是巷口闲汉。
那信笺封皮上并无文字,陈斯远拆开来一瞧,顿时心下一颤。只见其上字迹娟秀,不署姓名,只约其两日后往大格子巷一会。
知道大格子巷的唯有司棋与薛姨妈,如今司棋在妙玉处,那信笺定是出自薛姨妈之手……啧,这女人回京师了?
想起冬日里薛姨妈曾来信,抱怨只生了个女儿,陈斯远一时五味杂陈,又遐想连连。
陈斯远却不知,他看罢信笺时,薛姨妈的马车方才停在薛家老宅仪门外。
曹氏、宝钗早早迎在仪门外,阖府丫鬟、婆子都在此间恭候。眼看先是个陌生的奶嬷嬷怀抱着个女婴下车,旋即便有身子愈发丰润的薛姨妈下来,曹氏、宝钗赶忙迎上前。
一个唤婆母,一个叫妈妈,欢聚之喜自是难以言表。
薛姨妈观量宝钗,见其愈发出息,忍不住抚其脸颊笑道:“都是大姑娘了,可不好再哭鼻子。”
曹氏张罗着入内,一行人等便如众星捧月一般簇着薛姨妈往正房而去。
少一时进得正厅落座,正待说些什么,奶嬷嬷怀中的女婴便哭嚎起来。
薛姨妈身子欠了欠,忙止住身形,笑着道:“砚姐儿定是饿了,且带下去喂奶吧。”
奶嬷嬷笑着应下,抱了女婴下去哺育。
宝钗心下纠结,一时只盯着薛姨妈不说话儿。曹氏不知缘由,便笑问:“那便是太太捡的婴孩?”
薛姨妈早就将那扯谎的话儿背熟了,当下就道:“快莫提了,去岁往鸡鸣寺上香,因听闻头柱香最是灵验,我便早起赶去鸡鸣寺。谁知上山路上便听得猫叫声阵阵。
同喜、同贵两个都说是猫叫,偏生我那会子眼皮直跳,总觉着不妥。这才吩咐车马停下,打发了丫鬟、仆役找寻。谁知不一刻同喜便在树后寻见了宝砚。
她啊,那会子瘦瘦小小,瞧着比猫儿大不了多少,哭嚎着上气不接下气的,也不知哪个狠心的将好好儿的孩儿舍弃了。
既在寺外遇见,我便想着,定是佛祖的法旨,干脆就将砚姐儿养在了身边儿,算算如今也快半岁了。”
曹氏唏嘘不已,又连赞宝砚生得乖巧,长大了定是一等一的美人胚子。
此时宝钗忽而接茬道:“是了,怎么不见同喜、同贵两个?”
薛姨妈面上一噎,这才说道:“我的儿,你也知同喜、同贵两个也不小了,咱们家又没合适的小厮,我便做主放了她们两个,准许她们两个自行择婿。
这男大当婚、女大当嫁的,我回京能操持你与远哥儿的婚事,却不好在京师给她们两个配人家。”
曹氏闻言笑道:“婆母宽厚,同喜、同贵定会念婆母的好儿呢。”
薛姨妈笑道:“到底是养在身边儿六、七年,我心下拿她们两个当了女儿的。寻了可心人家不说,还各自陪送了十亩地、二百两银子呢。”
曹氏感叹连连,与薛姨妈说的热闹。宝钗冷眼旁观,面上虽噙着笑意,心下却齿冷不已。
此番薛姨妈回京,非但是同喜、同贵,便是身边儿的婆子也换了大半。这等掩人耳目,岂不是正说明那女婴来历蹊跷?
宝姐姐一时气恼的不知如何言说。若来日薛姨妈的丑事传扬开来,宝姐姐哪里还做得了人?这会子她只盼着那奸夫乃是金陵人士,如此一来,二人从此断了往来,也免得来日薛家身败名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