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0章 :商
第260章 :商 (第1/2页)太原郡西北,一处偏僻却山清水秀的山坳。
松柏苍翠,寂静无声,唯有山风拂过林梢的低语,以及几声清脆的鸟鸣。
一座不起眼却修葺整洁的土坟静静矗立,没有华丽的石碑,只有一块未经精细打磨的青石立在坟前,上面用朴素的隶书刻着几个字。
“巨鹿张公之墓”
没有名讳,没有尊号,这是张显的意思,既是对逝者某种程度的保护,也是一种低调的安置。
此地偏僻,鲜有人至。
一袭素白衣裙的张宁,跪在坟前,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。
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,露出清减却坚毅的侧脸。将近两年的并州岁月,洗去了她身上最后一丝属于广宗城时的惶惑与脆弱。
风吹日晒的痕迹浅浅留在肌肤上,眼神却愈发沉静明亮。
她不再是那个仅仅依靠父亲余荫的“天公将军之女”而是能深入太行,说服黑山黄巾,安抚万民的“镇抚使”。
她将带来的简陋祭品,几样张角生前或许爱吃的清淡糕饼,一壶清水,仔细摆好,然后深深叩首,额头抵在微凉的土地上,久久没有起身。
无声的泪水终于滑落,浸湿了坟前的新土。
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是对父亲的思念,是对过往惨烈的悲恸,也有对如今境遇的复杂感慨。
张显在她身后侧,背手而立。
他没有打扰张宁,只是静静地站着,目光同样落在那块简单的青石上,眼神深邃,带着一丝敬意与慨叹。
他派人秘密将张角的尸身从广宗迁回,入土为安,算是给了这位搅动天下的巨擘一个最终的宁静归宿。
许久,张宁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。
她直起身,用袖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,深吸一口气,恢复了平日的冷静,只是眼眶依旧泛红。
“多谢张候。”她没有回头。
“让我父亲……能安息于此,此地很好,很安静,他……累了,该歇歇了。”
“应尽之义。”
张显的声音平和:“他是一代人杰,虽道不同,其志可鉴,不该曝尸荒野,受后人践踏诟病。”
张宁沉默了片刻,缓缓站起身,转向张显。
山风吹动她的衣袂和发丝,她的目光直视着张显,那目光里有感激,有审视,也有一种坦然。
“并州很好,比我和父亲想象过的任何‘太平世道’……都更好,百姓有田种,有工做,孩子有书读,病了有医署……虽然依旧清苦,但眼里有光,身上有力。”
她顿了顿,语气变得有些复杂:“有时候我会想,如果父亲当年能看到这些,会不会选择另一条路?”
张显摇了摇头,目光投向远山:“时也,势也,没有当初的巨鹿烽火,或许也没有今日并州革新的空间,代价惨重,但历史的车轴,常以血泪浸润。
我等能做的,是让这血泪不白流,让活着的人,尽可能走上一条更稳妥,更有希望的路。”
他的话近乎冷酷,却也是这个世界的真实。
张宁默然,她知道这是事实,黄巾的血,某种程度上浇灌了大汉中许多野心之辈,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并州。
气氛再次沉寂下来,只有风声掠过。
张显忽然开口,话题转得有些突兀,却又显得顺理成章:“文若,奉孝,还有韩暨,王烈几位先生,前几日又联名向我进言了。”
张宁抬眼看他,眼中露出一丝询问。
“关于你我的婚事。”
张显说得直接,没有任何迂回:“他们认为,娶你为平妻,于稳定并州,安抚百万黄巾降众及流民之心,大有裨益,甚至对将来招揽黑山各部,亦是一步好棋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看向张宁的眼睛:“此事,我与婉儿亦有商议,她……没有异议。”
山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。
张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,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。
她没想到张显会在此地,此时,如此直接地将这件事摊开。
她聪慧过人,自然明白这其中的政治考量。
她的身份,始终是张显麾下一个特殊而敏感的存在。
联姻,是最直接,最牢固的绑定方式。
她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再次转过身,望着父亲的墓碑,她猜出了张显为何会在这里说此事了,是说给她听的,也是说给父亲听的。
良久,她的声音响起,十分平静:“将军需要的是一个象征,一个纽带,一个让‘黄巾’这两个字彻底融入并州。
而我,恰好是那个最合适的,对吗?”
她微微侧头,眼角余光扫向张显:“就像你安置流民,推广新犁,建造工坊一样,每一步都是再做最好的安排对吗。”
张显没有否认,只是淡淡道:“并州是一切的基本盘,每一步都关乎存亡兴衰,关乎着百余万跟随我之人的身家性命,我无法不算计。”
他话锋一转:“但,也并非全是算计。”
张宁终于完全转过身,正视着他。
张显的目光坦然而深邃:“你若仅是张角之女,我或会采纳谏言,予你名份,锦衣玉食养于深宅,充作牌位即可,但你不是。”
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认可的力度:“你能独自深入太行,有勇,能在昭余泽,与流民同吃同住,平息怨望,组织生产,有谋,能看懂晦涩的公文报表,提出自己的见解,有智,这镇抚使一职,你做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好。”
他向前迈了一小步,距离拉近,声音低沉却清晰:“娶你,确有政局考量,但若你只是一只金丝雀,我并不会太过在乎你的想法,但正因你是个能独当一面,能与我麾下英才共事的张宁,此事,才值得郑重提出。”
他的话语没有所谓的浪漫外衣,甚至有些冷酷,但却让张宁感到一种被尊重的踏实。
他没有把她仅仅看作一个需要被安抚的符号,而是看到了她作为个体的能力和价值。
张宁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。
她想起在并州这一两年间的点点滴滴,看到的,听到的,做到的。
那些蓬勃发展的工坊,那些朗朗读书的学堂,那些田间地头充满希望的脸庞,还有眼前这个男人……他或许有算计,但他真的在一点点搭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,一个她父亲曾经梦想却用错了方式的世界。
她再次看向父亲的坟墓。
良久。
她深吸一口山间清冷的空气,做出了决定。
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澈,她看向张显,不再是下属对主上,更像是一种平等的对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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